就請含笑收下吧不必拆封。

[20:00]鱼

别让我飞 将我温柔豢养

 

 

 

录音播放到最末出现一段沉默,在突然又响起人声的第一秒,录音就结束了。最初是班长在群里问要不要办同学会,竟然真的办起来,那时我们业已离校十年,四十位高中同学来了半数有余,各自要将近三十而立各自有自己的焦头烂额,要记得的杂事太多,没了花名册,其实也早说不出缺席的是哪些谁谁。曹丕讲了个十多年前与我们任何人都无关的故事。起先是真心话大冒险点到他,出题人说,讲一个你高中时代没和任何同学说的秘密。曹丕耸了耸肩,说,我差一点点就中途出国去念书了。我们都起哄说这算什么秘密——不是说他告诉过我们,而是说,像他那样优渥的家境,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奋斗三年,改变一生”才是某种怪异的坚持。坐他旁边的小北搭话,说后来怎么又没去?罐头替他辩解说,体制外要念好也很苦啦,何况半道出家,我们曹少跟我们一起考的高考,大家都晓得他考得好,平时成绩也好,有什么出去的必要嘛。他笑了笑,又摇摇头,说不是的,有个很长的故事。我们那天凑在一起原本乐趣不过就是听点八卦,不在乎下一位受害者是谁,要连吹两瓶啤酒还是给前任女友发短消息,今天我们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闲情雅致,于是我们都撺掇他讲。

而我最明智的决定在于从他点头的那一刻起我不再喝酒,开始听他讲话,并鬼使神差且缺乏礼貌地按下录音键。他沉默了三秒说,你们真的要听吗,很无聊欸。阿姝说,讲吧,你这不是吊着大家胃口吗?他笑了两声,喝了一口酒,在沉默了数秒后开始了他的叙说。

当然我们并没有预料到他会声情并茂地说这样久,我们单单记得他高中时很会写文章,投过我们知道不知道的杂志,没人知道他还会讲故事。也许只是会讲自己的故事而已,虽然他自己讲完这一切在我们的沉默中突然笑着说,我编的嘛,好啦谁是下一个?我只觉得那是个很有他气质的故事,于是像我即使与他交集甚少仍莫名其妙地记得他一样,在同学会散场回家途中,我记下了这个故事。

 

我念高一的时候,有个男人,似乎是我爸的故交,总之来我家中谈生意,而带来的见面礼是一条鱼和它栖居的玻璃小家,有水有灯有藻,每天早上与下午会自动换水补氧。那条鱼呢,后来就被摆在客厅一角,我知道,取年年有余的美好俗套寓意,也坐镇着某种脆弱不堪的友谊。然而我每天下楼都忍不住去看看它,总发现鱼也用侧面的一只眼睛看着我,毫不遮掩地看着我——那种近乎于死物的眼睛,看着我,看久了瘆人,且仿佛一种对换,好像被关在玻璃里的是我自己,于是有一种被困住的忧伤。我看水里的鱼,当时,就好像看镜子一样。有的生意人家里供着佛像,我们家没有,鱼缸取代了那个位置。我每天都去看它,不知道哪天下定了决心要放生它,但我记得很清楚,第十二天时我付诸行动,拿泡沫塑料盒把它捞出来装好,放大半盒水,盖上盖子。

那时我家里压根没有人,但我心慌,很快跑上楼,刚把它放下,就听到门锁打开的响动,我下楼去看,我爸妈相偕走进来,身后两步紧随走入另一个披西服外套的男人。那个男人站在那里的姿态很得体,尽力大方,不太自然,像精心训练过的一只海豚。我爸呢向我介绍,这是司马老师,他就和我打招呼,你好你好。那我也就打招呼,说老师好。我心里还惦念着楼上的鱼,想着赶紧回去看看,心思不在。我爸又说,学校那边退宿已经处理好了,东西你慢慢拿回来,以后老师去接你放学,每晚给你上课,学门外语。我说,好我知道了。他们坐下,要谈些什么了,我便理所当然地走回房间。我在盒顶凿了洞,把盒子放在窗台边,和笔盒笔筒混为一片,盘算什么时候能独自去一趟海边。

他第一次来接我时,我坐在车后座,说,我没想过要出国去念书。他打着方向盘,说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或许是我父亲有更好的安排……又升华主旨,说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多学一门外语总是有益的。我当然无可反驳,否则我们高中时也不必学英语了,即使都知道自己究其一生连中文都学不好。在他来之前,家里的保姆被辞退已有半个月,他来之后理所当然地取代了部分她的工作,看护我在放学后的所有生活。所以你们也猜到了,我一直没有机会去放生那条鱼。每天早上上学,在学校待到九点,回家十五分钟,而从我家开车到海边需要二十分钟。我最初查到这条无名无姓的鱼和某种海水鱼图片很像,于是除了鱼食,换水后也往里面撒一点点盐,甚至为此去确认了海水大概的含盐百分比,就像当时——你们还有谁记得,初中的时候哪本课本上把鱼放在试管里,加水,加热。就是那种荒唐的科学感,好像很科学,其实很残忍。好比在实验室里用仪器调配出一碗鱼香肉丝……我不晓得我们这边有没有学这类的同学啊,如果有,是我不了解,我先道个歉。

(阿姝:比如我啊,还有小孟我记得也念了这类。哪有这么夸张,顶多我有同学讲高中时候拿烧杯煮咖啡,偷拿药品骗同学尝,大学不敢了,实验室里为了毕业也不敢随便造次。)

啊,那就算我随口一说吧。总之我失去了所有可能的自由时间,原本我想趁周末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溜出去,而现在司马老师奉旨行事地盯着我,从周一到周天,总是我爸妈回来了他才离开。我说你平时做什么工作?他说哦我就在你们家公司普通上班,这你是知道的吧?我其实不知道。但我那瞬间也想通了,要不是这样近水楼台,我爸妈怎么会喊他来呢?所以我点了点头,他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工作,就是普通职员。我没兴趣再追问下去了。教材一式两份,他讲得很一般,无功无过,我不算有什么天分,也就勉勉强强地学下去,也没有同学,不知道优劣,只有他告诉我好与坏。当然他总是鼓励我的多。做老师的,现在都是这样,早不兴打击教育那一套了。

其实不太好意思说,不知道高中的时候你们对我印象是如何如何,我自己也不太记得了。但是对家里人,我总是很有距离感。也有点那个年纪的特色在。我习惯把自己抽离到一个旁观者视角,即使每次他们谈话我都上楼,偶尔却也会听。我想他肯定不普通,否则他不会能够和我爸如此轻松地谈话。我隐约听到他是名牌大学毕业,没有更多关于他的信息,但他总侃侃而谈,使我在窃听时感觉近乎失语。

那时候我总是对这样虚伪的风光感到恶心,但很奇怪的是,我并不讨厌他。他浑身上下都让我感觉到一种矫饰,被掩饰得很好的卑鄙,我无比相信我作为旁观者的直觉。你们也肯定认识这样的人啊,哪里做得都好,但一看又不是真心对人这样好,因为把事情周转得太完美反而显得很假——每个单位都有这样的人,对不对?

而我就这样既羡慕又困惑地跟着他上课,不断调和反胃和欣赏的比例,最终还是趋向于,我不得不承认,我一直祈盼我能生作那种人,但我对这种圆滑的鄙夷仅仅在他身上失效。(不知谁脱口而出的:为什么啊?)不知道,那时我想了很多可能性,找了很多借口,但后来证明都不是。我现在更不知道那时我想什么,就像谁说得清某天在便利店为什么突然被说服买了新品而不是常买的盒饭?总之我的日子就是这样按部就班下去,节假日也是一样。我现在还记得我当时学的东西,他说的至少有一点是真的,学一门外语没有什么坏处。

所以我感觉,他突然对我说,他的名牌大学毕业证是假的,研究生博士履历瞎编的,是出于一种参与编织谎言的抱歉,希望藉此脱身于被怨恨。只是我的臆断而已,细想说不通,却也给不出任何其他解释。照理他不是这样会一时兴起做事的人。他并不是考不上,而是选择了不去考,我不觉得太惊讶,我说能编得让人相信也是本事。但作为交换,给他看了我养的鱼,讲我怎么养它。他听了半天,说,还活着真是奇迹。我看着那条鱼,也想,还活着真是奇迹,我甚至忘了给它放一点绿藻。后来也一直没放。

又过一段时间他向我坦白说情况是我家里生意被生意伙伴坑了,而且牵连到很多问题,家里希望带我出国去,所以请他来教外语。我甚至还没有他向我坦白学历的时候惊讶。但我很唐突地说,我其实不想出去。他说,我理解你不想脱离现在这个环境。我说,不是的,我只是感觉我不应该走而已。

他后来还是来,偶然问我为什么不想走。这个问题他问了很多遍,对他来说,对他这样一句话不会没意义地说第二遍的人来说,是一个特例。然而我每次告诉他的答案也不尽相同。有时候说因为不想离开母语环境,不想仔细回答时我说因为舍不得你,有时候我反问他,我什么也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走。那时候我还有点明知故问的幼稚,现在不再说,没人会回答我。他说你真有这么不想走吗?我在那一刻受到一种巨大感动,仿佛前十六年内没有人这样关注过我的感想,即使未必出于真心。我说也许是吧。他于是继续讲他的课。

有一段近乎灵异的插曲。后来某天我在客厅,突然看到他从楼上趿拉着拖鞋,一步一步地走下来。我无比清楚地记得那时我爸妈刚离开,他还没来,我正在楼下等着门铃响起,要给他开门。然而他就这样真实地从楼上走下来,发出真实的声音,说那他先走了。我说,你什么时候来的?他说,我一直在这里啊,现在是要走了。我叫他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又瘦又冷,像握着骷髅。我说我是在这边等着给你开门的。他说我自己能开。我说不是的我在等你来,我不知道你竟然已经在房子里。这下是他很讶异地看着我,问,你糊涂了吧?

但我就是这样坚信我的记忆,因而说得离奇些,我几乎觉得那就是一个告别的预言,也是一种预演。三天后他没有再来,同晚我爸轻描淡写跟我说,让我准备一下下学期去亲戚家住。我说老师今天怎么没来,他说你不用上课了,他不会来了。我感觉到有什么正在应验。我家中其实如此空荡,我爸妈回家的匆忙甚至使他们从头到尾没发现一条鱼的消失。此后没有谁会拦着我去放生它,但就是那个晚上我盖上了盖子,用胶带封死,决心不再去喂养它,让它就在那盒子里自生自灭,如果它死了,气味会告诉我。我在好几周后才给他拨了个电话,他接起来,我问,是不是你去帮我说话。他说,如果你不想出国,强迫你没有必要,这不是唯一的路径。我沉默了一阵,他喂了几声,差点挂掉之前我说,我想见你一面。他叹了口气,但是答应了。

于是我周日晚上拿塑料袋装着泡沫塑料盒去见他。我现在依然佩服我当时的毅力,把鱼的生与死保持在薛定谔状态,没有去打开那个盖子看哪怕一眼。我乘公交到海边,沿着海岸线一直走,晚上海边太冷,秋冬少有这时候来散步的人。十五分钟后他找到了我,而我下意识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拥抱他。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所以我不感到任何的羞耻,我只是在那瞬时非常想感谢他,无论如何。说不上来感谢什么。我不想出国,也不想去不知哪个辈分的亲戚家,我的奢望是一切保持原样,他当然无法帮我达成。很久以后他问我,有什么想说。我说我想放生一条鱼。我问他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给你看的那条鱼,我养着的那一条。我松开他,向他展示我的塑料袋。我把盒子很简单地用透明胶布封死了。我突然意识到我少带了一把小刀来。我不抱希望地问他身上有没有剪刀,他摇摇头。于是我在他善意的注视之中,用指甲抠开胶带最后闭合的地方,把它撕开。我不知道我怎么有耐心缠了这么多圈,也不知道他怎么有耐心看着我拆了这样久,拆出长长一条透明胶带,和海一样宛转着月光。

那时候我们不是总会在修正带用完之后把它全部拉出来吗?罐头当时,好像是高二的时候,拉完了还从教室窗口扔下去被处分了吧?就是这样漫长、机械、无聊的事情,而看的人比拆的人更无聊。最后的最后我终于把它打开,怀着一种几乎圣洁的心情,仿佛我最初要放生这条鱼真的是出于任何高尚的理由而不是我个人自私的自怜。然而我打开盒子的时候,我们都看着,那条鱼不在里面,只有一盒盐水。

(啊?)

(小北:你越说越像鬼故事了。)

不是的,真的,不然我也不会记得了。它既没有死掉,也没有顽强地活下来,而是凭空消失了。我把水倒进海里,把拆下来的胶带黏成一团塞进空盒,盖上盖子。他就这么看着我,问我,你的鱼呢?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我告诉他,也许已经回去了吧。我已经完成了那个晚上我想做的事情,但我却并没有直接离开。我和他沿着海岸线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因为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而我们都很礼貌地,谁都没有中途看时间。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问他几点了,他抬起他的手腕,给我看他的表。那个表就在我面前闪了闪,像鱼鳞一样。我没有看清。又过了不久我说,我还没学会呢怎么突然就不上了呢。他说因为你已经不需要了。我说最开始也没人问过我是不是真的需要啊,为什么突然又把我丢在一边了呢?真的有人听过我想着什么又说了什么吗?他说那么你想要什么。我说我想要。

我憋了很久最后说出来的是,我想要那条鱼回到鱼缸里去,我想要我从来没有擅自豢养过它。

他沉默了一阵说,那是条淡水鱼,你到底为什么执意要往水里加盐呢?

此后我们往最近的可以回到公路的地方折返。我搬去了城市另一边的亲戚家,离学校太远,又住回了寝室。他有他正常的工作要做,会很快忘了我,我没再给他打过电话,没有再见过他。我也说了,我既不想出国也不想借住在别人家屋檐下,但我最后还是选择了顺从家里的安排。我爸妈不怎么管我,我一直很想尽力让他们至少不要对我感到失望,而我发现唯一我能做的就是顺从。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很久以后我回家发现鱼缸也没了,我爸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条鱼不见了。我们家除了我没人有精力去关注那条鱼的生活,我走后理所当然地,没有人会关心了。另外也许就是因为这条鱼所象征的某些东西已经破灭了,我仍然无法概括。首先是我弄不清楚的当时的友谊,其次是我平静而可以什么都不去想的生活。罐头当时是我舍友啊,你知道我睡觉总是很安静,是不是?

(罐头:是啊,高一的时候还有点声响,退宿回来之后从来不打呼噜,简直跟死了一样。众人哄笑。)

那是因为我失眠,根本没有睡,就这样躺着,躺到凌晨。所以很神奇,就这样我竟然还能熬过那两年,也没有去医院看过。最开始我想的太多,睡不着,后来大脑空空,还是睡不着。当时陈浩睡我上铺嘛,我有资格说,每天凌晨两点左右他都会说几句梦话,至于说了什么——你别怕呀,我早忘了。你们有没有人记得以前有个心理讲座,那个不知哪来的专家说,考前失眠也问题不大,只要睡着过哪怕一两个小时就没事。我想我就是这样顺利地幸存下来的。

(陈浩:怪不得你那两年每天全寝睡下去最早黑眼圈最重,还以为体质问题。老班当时没少问你为什么晚上不睡觉,我们都作证你每晚都准时睡觉,你自己也没说过这些毛病。)

(罐头:根本连我你都没告诉嘛!)

我当时不觉得这是病理性的问题,我想得太多太乱,根本想不完。我不停地想,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事情很久以后风平浪静地过去了,是我那时没有去争取吗?或者是我那天在海边执意要放生那条鱼,最后把这位伪造了一切的老师也放走了吗?或是更早这条鱼来到我们家,最早我能推到的是如果我没有出生,再早的如果不属于我了。这些悲观又无聊的如果,在那时折磨了我很久,现在看其实没有什么好说。后来我没有再养过鱼。鱼被我自我感动地放生了,我被那个老师自作慷慨地放生了,高中毕业之后我们不都以为自己被放生了吗?大学毕业之后不也是吗?最后发现外面的外面还是有限的玻璃缸,一层围着一层,简直没完没了。然后的然后,我高考,念大学,读研,上班,从前我们都很努力想要做出点不一样的事情,最后大家还是都差不多。

最后的最后,就是现在,我在这些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之后,又把这些事说给你们听。没了。

 

我们集体默了三秒,各自想的都是自己的事情。他演讲很成功,像以前他写文章那样,矫情自饰,自说自话,但确实让人感到忧愁。他就在那大家都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好的时候突然笑出声响,说,我编的啦,真的真的,我编的。怎么样?所以换下一轮吧,谁来出题,我来转转盘。小北搡他一把,说我就知道你乱编,逻辑都理不通,淡水鱼哪有盐水养得活的。他笑着说,不要在乎这些细节嘛。我看到阿姝表情凝固,小孟说,喂这是真心话诶不要编故事来糊弄我们啊!曹丕耸耸肩说好啊那就像你们想的一样,因为当时真的苦得要死,我家里有条件,当然想过出国去啦。但这样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我问,有哪部分是真的吗?他眨了眨眼,说,全部忘记掉吧,当听了个故事就行。于是下一轮进行下去。罐头说起高中时他暗恋的隔壁班女生,我们都知道那回事情,听起来让人感觉很怀念。有人开玩笑说小心我们录下来发给你老婆听哦,他说无所谓啦,我都跟她讲过一遍了,我们交换过所有年轻的故事,然后才结婚的啦。

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跟曹丕搭句话,我会问他,你说的事情一定发生过吧。问了也白搭,他会回答我,假的啦都说了是我编的,也许还会露出笑容。我们中每个人都在编造故事,有意的夸耀,或者无意的,在叙述记忆时不断篡改,事实于是无可挽回地成为故事。曹丕走得很早,说还有公事要办,我们调笑他不愧是集团少爷,向他道了句再见,继续我们的谈天。从那一刻我感到后悔,我应该追出去,在独处的安全中私自问他,你的故事一定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们吧?为什么在所有的叙事中只有那个游离事外的老师有一个姓氏来指认呢?但我没有。我比他更为胆怯,不敢多问,不敢多说,也不敢多喝,怕我原可以自己坐地铁坐公车,最后却要麻烦别人打车送我回家。所有指向忧愁与自由的言语都让我们在酒气中飞回青春时代,绕树三匝,又像石子垂直摔落,在现实之可靠中维持追想的静默。抽到我时问题是,现下最强烈的愿望是什么。我说,我想开车去一次海边,但我既不会开车,也不会现在离开。大家对此显露出意料中的漠然。游戏很快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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